六月考試月，艷陽高照，氣溫灼人。

先是上旬全國關註的高考，接著是下旬也受到不少重視的中考。高考與三中關系不大，中考則要騰地方給來自不同學校的初三生考試。

初二級在六月中旬召開家長會，討論關於升初三的問題。

顧廷川和林婧一起出席。

初二一班的班主任高老師看到他們還一楞，說：“其實其中一個家長出席就行……”

如今學校裏的人都知道安溪和顧徵是姐弟，那麽他們的父母自然是在一起的。

開家長會，父母其中一個到場就行。

林婧微窘，但事已至此，也不能當場分辯說她和顧廷川還沒有結婚，只能默認大家的誤會。

顧廷川沈穩道：“我們想一起來，可以嗎？”

高老師下意識挺直腰，道：“當、當然是可以的。”家長如此關心學生，他們也是樂見的。

這次家長會其實是初步確認學生們中考的擇校意向。畢竟今年的中考結束後，初二下學期也很快結束。暑假回來，大家就升上初三，面臨中考，壓力和初二時不可同日而語。

關於中考志願，安溪和顧徵在家時也和林婧與顧廷川討論過。

之前安溪是打定主意考市一的。因為市一和三中一樣，離家近，她可以走讀，每天回家。

但自從顧廷川和林婧在一起後，安溪開始慢慢意識到自己的電燈泡身份。平時待她跟親生女大概沒什麽區別的顧叔叔，偶爾也會流露出一抹想把她趕出家門的情緒。當然，顧徵更慘。顧廷川對她只是想，對顧徵卻是手動。

所以安溪覺得，高中讀寄宿學校（主動滾蛋），或者是一個好主意……T_T

林婧不知道安溪的想法已經動搖，以為她還是想考市一，以她的平時成績，只要正常發揮，肯定沒有問題。

就是顧徵，平時成績在全級前八十名到一百名之間徘徊，只要在初三加一把勁，考市一也不成問題。

“到時他們兩個一起在市一讀書，說不定能同班，那就又成為同班同學，可以像現在一樣天天一起回家吃飯。”林婧想得十分美好。

然而另外一大兩小並不作聲，默默看著她。

顧徵倒是無所謂，安溪讀哪所學校，他就去哪所學校。但顧廷川肯定不想他們繼續走讀，安溪從不知哪個時候開始也學會知情識趣。所以他只管等一個結果，看誰先妥協——他可不看好林婧。

果然安溪一說考慮讀省一，讀寄宿學校，林婧立刻瞪向顧廷川。在她看來，只有他會影響安溪。

顧廷川淡然回視她，如老僧入定，置身事外，透著一股不經意的無辜。

林婧又有些不確定。難道她冤枉他了？

“小溪，你喜歡讀哪所學校就讀哪所學校，不用考慮任何人。”林婧意有所指說。

安溪扭捏說：“不是……我都長大了，想試試獨立。聽說省一挺好的……”

林婧心裏立刻湧起不舍與難受。這麽多年來她一直護著女兒，把她當成生活的重心，舍不得她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。這已經成為一種本能。雖然她知道總有一天安溪會長大，會獨立，但真正面對時，感覺特別覆雜。

顧廷川攬住她的肩，道：“小溪還沒有做出最終決定吧？我們先聽聽老師怎麽說。”

安溪見自己一句話便令林婧眼眶微紅，早嚇懵了，不敢再刺激她，點頭如搗蔥。

林婧不是不知道他們在安慰她，但有了緩沖，她也能慢慢接受這個事實。

明知不應該，可當高老師詢問安溪的中考志願時，林婧試探性地說了市一。

高老師楞了楞，震驚又不解道：“為什麽是市一呢？安溪的成績很穩定，經常拿全級第一，只要發揮正常，省一都是穩的。”

林婧道：“她年紀還小，離家太遠……”

高老師不以為然道：“十五歲，不小了。省一在隔壁市，過去也就一個小時的車程，況且還有校車接送呢。省一師資實力雄厚，每年高考都有很多學生考上重點大學。以後到了社會，這才是資本。”

在高老師看來，林婧對安溪保護過度，以致於本末倒置了。因為擔憂孩子的人身安全而罔顧孩子的前途，不是愛，是害。

林婧的臉火辣辣的。高老師為人耿直，是個很為學生著想的好老師，有些話他沒有說出口，但意思已經從他的眼神、表情裏明明白白表達出來。

弄得她覺得自己是阻礙女兒前途的大壞蛋。

顧廷川道：“對於我們來說，孩子的意願和快樂才是最重要的。難道市一的學生就沒有考上重點大學的嗎？”

高老師不禁一滯。當然不是的。市一高中其實是青葉市最好的高中，升學率也不錯。只是省一畢竟是全省最好的高中，是所有中考生向往的學校。很多學生一輩子都考不上，安溪卻只要穩定發揮就能考上，所以聽聞她要選市一而不是省一，高老師難免感到可惜，怕她年輕不懂事，耽誤了自己的前途。

但實際上，市一也不差，真的不能說安溪選了市一就是耽誤自己的前途。

他有些著相了。

“當然，家長有家長的考慮，我們會充分尊重考生和家長的意願。”高老師道。

想不到顧廷川會一直站在她這邊，林婧感激地握住他的手。她之前真的錯怪他了。

“如果小溪想考省一，我們一定會全力支持她。”林婧鄭重地對高老師說。她必須下定決心。

這轉變有些快，高老師一時沒反應過來，條件反射回答：“學校方面也會竭盡全力。”

“非常感謝你，高老師。”林婧真誠道。

“應該的，應該的。”高老師客氣說，“那顧徵呢？顧徵想考哪一所學校？”

顧廷川說：“顧徵會和小溪讀同一所學校。”

“都是省一？”高老師驚訝問。

“小溪考省一，顧徵就考省一。小溪考市一，他就考市一。”

“這……他們姐弟感情真好。”面對顧廷川，高老師不由自主字斟句酌，“顧徵考市一，問題不大，他很聰明，就是基礎稍微有些欠缺。但如果考省一，會比較吃力……”

“這是他的問題。自己定的目標，自己完成。”顧廷川冷靜說。

一股濃濃的不是親生的氣息撲面而來。高老師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。聽這口氣，別人家是重男輕女，這家是重女輕男？

林婧打圓場道：“還有一年時間。顧徵很用功，一定沒有問題。”

高老師幹巴巴道：“嗯……孩子才十五歲，其實也說大不大，承受能力有限。我們建議家長盡量避免給他們太多壓力……”

“我們知道的。平時也經常帶他們外出散心，給他們減壓。”林婧說。

高老師說：“這樣很好。”

相比於顧廷川，他覺得還是做媽媽的比較靠譜。

家長會之後，高老師分別和班上的每一位同學聊了一下，確定他們的中考意向，也委婉地給出建議。

顧徵無語地接收到高老師格外關愛的目光，囑咐他量力而行，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，如果心裏憋屈，一定要找他談心，不要感到不好意思。老師辦公室的大門永遠為他敞開雲雲。

顧徵忍了又忍才沒有掉頭就走。

而安溪得到的囑咐是照顧好弟弟，不要讓他有太大壓力，成績不代表一切，最重要的是身心健康。必要的時候，做姐姐的，稍微讓著弟弟一點。

安溪懵懵懂懂地嗯嗯啊啊。反正字面上的意思，她聽著沒毛病，便全部應下來。至於深一層的意思，她還真是，沒有聽懂。

兩人碰頭，忍不住討論起高老師的異狀。

安溪有些緊張地看著顧徵，問：“你覺得學習壓力很大嗎？要不我們不要考省一，考省二，或者省六？”

顧徵白了她一眼。

省二先不說，省六的分數線比市一還低，考來做什麽？如果考省六，不如考市一。

“要選寄宿的學校嘛……”安溪也很崩潰的，好不好？

其實她也不想離開家啊，她想當一輩子媽媽的寶寶。可是她不能擋住林婧的姻緣路！現在的林婧已經不是她一個人的了，所以她要獨立，要成長……每次想到這一點，安溪的內心都在哭唧唧。

“為什麽不能考市一？反正報志願的是我們。我們可以給你媽一個驚喜。”顧徵鼓動道。高老師的態度這麽奇怪，他猜測是顧廷川說了或者做了什麽。這種感覺太糟糕了，或者他應該給他一點顏色瞧瞧。

他有把握即使他們考上市一，顧廷川也拿他們沒辦法。因為林婧會很高興。

安溪搖頭，老實說：“不行，我怕你爸。要考市一，你考，不要拉上我。”她的小動物直覺告訴她，不要試圖和顧廷川作對。之前她能偶爾爬到他頭上作威作福，全是他看在林婧的面子上，而且原則性的問題，他半步都沒讓過。所以這一次，她果斷認慫。

顧徵：“……”

沒有安溪擋在前面，顧廷川可以三百六十度花式折騰到他跪地求饒。

“……那就省一。”

“省一，你行不行啊？不會覺得壓力很大嗎？“安溪擔憂地看著他。

顧徵酷著臉：“反正，我一定會考上。”

就是他沒有考上，顧廷川也會用些手段令他上。連最難處理的安溪都趕走了，顧廷川又怎麽會留下他？正好讓安溪在新的學校裏繼續管著他，這樣他就放心了。

當然，走後門這種事，顧徵是不屑的。他對自己很有信心，只要認真再學一年，考上省一不是問題。

安溪也挺信任顧徵的。他說行，那就一定行，不禁開心說：“好啊，我們繼續做同班同學。”

雖然要離開家裏，但有“弟弟”陪著，安溪也沒有那麽不安害怕。

況且距離中考還有一年時間，他們沒有必要現在就如臨大敵。

期末考試前一天，發生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。

林婧的大哥林棟和大嫂溫桂芳突然出現在華苑小區，溫桂芳哭得上氣不接下氣，扯著林婧的手臂說：“妮妮在英國被人打進醫院了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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